《诈唬》是两届普利策奖获得者简·斯坦顿·希区柯克出于对扑克的热爱,以向扑克致敬为名而作的悬疑小说。她还曾创作过《眼睛的把戏》、《女巫棒》、《社交圈犯罪》等著作,是《纽约时报》评选出的最畅销书作家、剧作家和编剧。
导读
穆德·沃纳出身上流社会,家道中落流落地下私局谋生,2014年10月10日,她只身前往纽约四季酒店,当众枪杀亿万富翁桒·桑德兰后成功逃逸。
杀人只是穆德这场“复仇记”的翻前诈唬,这位没落千金是否能扳倒仇人讨回正义?
精彩尽在纽约时报年度畅销书—《诈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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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 ♣ ♣
珍这位不速之客来找她时,格雷塔正有一个午宴。
“真的对不起,这么突然来打扰你,我刚和斯卡拉还有他的律师见过面...你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了。”珍感觉格雷塔有些不自然:“我确实打扰到你了是吗?抱歉,我还是走吧...”
“没有,珍妮!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说呢...哎呀,不如你加入我们吧!”
珍跟着格雷塔进入餐厅时,玛格玛和莉迪亚正在吃头盘,珍一看到莉迪亚就知道有事发生了。莉迪亚·费尔利,金发碧眼,又高又瘦,打扮非常时髦,看起来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名媛,但内里却是一个聪明果敢的律师,上流社会的人一旦丑闻加身,就会找莉迪亚帮他们脱离泥潭,她是时尚版的克莱伦斯·丹诺(1857--1938,被后人誉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辩护律师,在其律师生涯之中成功地代理了许多起疑难复杂的经典案件)。
她们是在露台旁的小圆桌用餐,格雷塔替珍拉过一把椅子,随即按下一个隐形的蜂鸣器,马丁走了进来,在桌上多布了套餐具,随后给珍端来开胃菜南瓜汤,盛在一个像橡子壳一样薄的瓷碗里。
餐厅布置得高雅大方,但房里的静谧却透着一丝古怪。
“我真没有打扰到你们吗?”珍问。
大家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听了她的话莉迪亚开口:“我来说吧,珍妮,有件事有必要跟你提一下,是这样的,如果穆德·沃纳被抓住,我会替她辩护。”
珍恍然大悟,原来气氛古怪是因为这个,其他三个女人正等着她消化目前的状况:她最好的朋友格雷塔,正为另一个好朋友,准备替杀害她丈夫的凶手进行辩护的莉迪亚安排了这顿午餐。
珍喝着南瓜汤若无其事地说:“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你不生气?”玛格玛问,好像她很希望珍生气一样。
“我可以来一杯葡萄酒吗?”珍问格雷塔。
格雷塔拿起水晶瓶倒了杯白葡萄酒给珍,珍呷了几口后对着光举起杯子,欣赏杯里的淡金色液体:“格雷塔,还记得吗?我们家和你这边一样,都喜欢在派对为客人提供最好的酒,因为桒想要给客人留下好印象,可我自己从来没有喝过一滴这些价值数千美元的酒,我很清楚酒精和忙碌的社交生活是不相容的,如果我想在镜头前显得漂亮,尤其是在我深爱的丈夫面前保持美丽——这个人特别注重外表——我就不能喝,可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把那些好酒都倒进一个大桶里,然后把那个老流氓推进去淹死他!”说完后她一口干了剩下的酒。
几个女人尴尬地交换了下眼神。“我猜你和斯卡拉的会面不太顺利?”格雷塔问。
“何止不顺!你们知道吗?斯卡拉玩阴的,他和那个荡妇骗走了桒大部分钱,我现在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保不住!”
格雷塔一脸震惊:“天啊!珍妮!为什么会这样?”
“哪来的荡妇?”玛格玛问。
“格雷塔,你还没跟她们说吗?”
“当然没说!”格雷塔一脸傲气。
“告诉我们什么?什么荡妇?”玛格玛急切地问。
“噢,是这样的,女士们,最近我才发现原来我深爱的丈夫还娶了另一个女人,伟大正直的桑德兰是一个重婚犯。”
玛格玛抬手捂住了嘴,莉迪亚觉得很荒谬,皱起眉摇着头挖苦道:“可真是够能装的!”
被吓到几乎无法思考的玛格玛说:“装?真的吗!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了!那女的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应该不是,除非你的朋友里有20多岁的脱衣舞娘。”
“她是跳脱衣舞的?!”玛格玛喊道。
“以前是,现在她可能已经买下那家脱衣舞俱乐部了。”
格雷塔一直呆坐着,努力消化珍说的事:“不对!珍,你是桒的妻子,你是有权拿到他财产的!你的律师呢?”
“就是财产出了问题,他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
“怎么会!桒可是超级富豪!”格雷塔说。
“曾经是而已,他现在已经不剩什么钱,因为照斯卡拉的说法,桒之前授予了他永久代理权,一种可以支配桒财产的权力。”
“永久代理权是什么意思?”玛格玛问。
珍长叹一声:“莉迪亚,你来解释吧,我需要再喝一杯。”
莉迪亚换成律师角色:“永久代理权是永久授权书衍生的一种权力,而永久授权书可以说是一个人这辈子可以签署的最具分量的一份协议,一般签这种协议的人,只会在他们病入膏肓、即将奔赴战场或准备做的事可能会涉及生命危险时才签,不管是谁得到了你授予的这份权力,他/她就拥有了对你财产的绝对支配权。这个人可以用任何形式替你行使权力,比方说出售、转移或抵押你的资产。你只有非常信任这个人的情况下才授予他/她这种权力,毕竟签了协议后,这个人就变成了你。”
“你是说桒把这种权力给了斯卡拉?!”格雷塔满腹疑惑。
“是的,斯卡拉还利用这份权力设立了一个联合基金,受益人是他自己、桒和那个荡妇。”
“什么联合基金?”玛格玛问。
“这种基金的运作方式是当部分受益人离世后,活着的人就会得到一切。啧啧,可真高明,虽说手段肮脏,但这招确实高明。”莉迪亚解释说。
“是很肮脏,”珍赞同说:“现在桒死了,他们两人立即成了最大赢家,这些年斯卡拉不断把桒的资金转到各种离岸公司,而他们的联合基金实际也是由这些公司控制的,就像你说的,他这招高明又下流,除非我们能证明那份永久授权书属于伪造,不然它就是合法的。”
莉迪亚会意地点点头:“这就是穆德指控的斯拉卡用来对付她母亲的手法。”
“我当初真该相信她的话!”珍感慨说。
“珍妮,你觉得桒知不知道斯卡拉现在对你做的事?”格雷塔问。
“谁知道呢?他很明显是被那荡妇迷昏头了,”珍说得咬牙切齿:“但在我看来,他应该不至于失智到做出这种事,可另一方面斯卡拉为他掩盖重婚的事,天知道那个阴险的人会逼他做什么,我现在终于想明白桒为什么愿意和斯卡拉一起做生意,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我要马上把斯卡拉辞掉!”玛格玛说。
“很可能现在已经晚了!”珍不无讽刺说到。
玛格玛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我去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你先别走!我们不是还要聊穆德在四季酒店时表现出的一些举动吗?”莉迪亚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格雷塔摇摇头:“一个小时内全城就都知道了。”
“用不着那么久,”珍笑着说,抿了口酒,这已经是她的第四杯:“所以莉迪亚你是打算替穆德辩护?或许她不会被抓到。”
“我希望他们抓不到她,她是个女中豪杰!”格雷塔说。
“她一定会落网的,我已经做好帮她的准备。”
马丁进来清理餐桌准备上主菜时,三个女人各怀心事静静坐着,隔了一会儿后格雷塔问莉迪亚:“莉莉,你是学法的,斯卡拉不会就这么得逞的对不对?”
“你的律师够强吗?”莉迪亚问珍。
“律师有什么用!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杀手!”
“你先冷静下来,对永久授权书提出质疑是个拖延时间的好策略,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莉迪亚说。
“是什么?”珍急切问道。
“把事情公开。”
第20章
♣ ♣ ♣
说实话,在华盛顿特区和比利坐一起看珍·桑德兰接受旺达·巴尔特的访问,感觉有些不真实,毕竟两人之所以会有这次见面,说到底主要是因为我。
访谈开始前的几秒钟,比利紧张看了我一眼,这几天待在他家,我们的关系疏远了些,多数时候都是相顾无言打单挑。
偶尔会聊到以前一起去打比赛的日子和各自的生活,他曾经说过如果我需要帮忙,他随时恭候,之前其实有向他坦言过杀斯卡拉的想法,可我猜他做梦也没想到我真的会付诸行动。这或许也是他这些天一直非常警惕我的原因,我来投奔他时,比利顾念往日情分收留我,可后来发现我对桑德兰的死那么冷血他开始变得有些害怕,但又不知怎么摆脱我,所以只好一到晚上就把自己的房门锁得死死的,我不怪他这么防我...
旺达·巴尔特这位传奇女记者在镜头里的脸依旧很饱满,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她的野心让她得以保持年轻,她正对着镜头说话,跟观众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
“12天前,亿万富翁桒·桑德兰在纽约四季酒店与朋友伯特·斯卡拉共进午餐时被枪击身亡,不幸的是桑德兰最后在医院因心脏病发离世,来自世界各地的许多显要人物和名人皆出席了他盛大的葬礼。开枪的人是一位56岁的名媛,名叫穆德·沃纳,目前仍旧在逃。作客今晚节目的正是桒·桑德兰的遗孀珍·桑德兰,这是悲剧发生后她第一次接受访问。”
珍坐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上,炉上方那一大幅Rothko的《橘与黄》成了背景,她身上穿着一件长袖的蓝色连衣裙,脖子上是一串珍珠项链,双手交叠放置膝上,好似在祈祷,精心梳理过的一头金发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珍,非常感谢你邀请我们过来,今晚能够在贵府对你进行访问,这是我们的荣幸。”巴特尔的声音做作得让人不舒服。
珍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巴特尔身体前倾,摆出了发问的架势:“你爱人被杀的消息传到你这时,你当时身在何处?”
“我在参加博物馆的董事会议。”
“可以描述一下那一刻的情景吗?”
珍在电视里缓缓叙述自己听到噩耗并焦急赶赴医院的情形时,我感觉比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他应该是想从我脸上看到对珍的同情,毕竟是我造成了她的悲剧,让她成了寡妇,可我假装没看到他的注视,摆着一张扑克脸。
巴尔特依旧像往常一样不急不慢,照着自己的节奏对珍进行采访,她简单扼要描述了犯罪过程,提到我、斯卡拉和整个餐厅当时的场景,最后说到了我奇迹般的脱逃,我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疯女人穆德”这个字眼,一个我妄担多年的绰号。说完后巴尔特身体再次前倾,眼神紧盯着珍,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她要进入正题了。
“珍,面对这一切时,你觉得最难过的一刻是什么时候?”珍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巴尔特给了她一个提示:“是不是在想到自己的丈夫原本不是穆德·沃纳的目标,你的爱人其实成了伯特·斯卡拉的替罪羊,而如果沃纳没有误射,桒现在可能还活着的时候?”
这是巴尔特的惯用手段,她问了一个这么敏感的问题,目的就是为了击溃珍出人意料的镇定,让这位遗孀在镜头前崩溃,哭诉命运的不公。不过珍没有按这位记者的剧本走,她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略带犹豫却字字清晰地说:“不是,其实...我最难过的时刻应该是我发现自己深爱的人...我在他身上付出了20年时间的人...他居然是...”
巴尔特身体继续前倾:“是什么?”
“一个重婚者。”珍坚定地说。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巴尔特表情管理有些失控,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桒几年前偷偷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我想这种行为应该就是重婚吧。”
这条消息信息量太大,巴尔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宛如被人掴了一掌,下巴都惊掉了,表情看起来很滑稽,这应该是她做记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出无言以对,不过跟比利比起来,巴尔特的反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什么鬼!!!!!!”比利对着电视机大喊:“桒·桑德兰?!重婚?!穆德,你-你-你-你听到她刚说的话了吗?”
我嘘了一声:“别吵,听她说!”
巴尔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拖延时间想对策。
“这么说...珍你的意思是桒·桑德兰,金融界的教父,他犯了重婚罪?”
“没错!”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巴尔特问道,从表情看她现在似乎是真感兴趣了,不再是照本宣科。
“在医院他的病床前,当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啊?!”巴尔特很不专业地啊了声,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呃,那么,可以请你向观众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珍就像谈论天气一样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表现得非常好,看到她身上那件蓝色连衣裙,我真替她感到骄傲。
“之前你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巴尔特的表情里带着怀疑。
“完全不知情。”
“你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吗?”
“我现在知道了。”
“她是?”
“这个我不能说,因为这涉及到一桩案子,不过凭媒体的本事,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查清她是谁,这不正是你们擅长的吗?”
节目的最后,巴尔特哔哩啪啦说着结束语,一脸的自鸣得意,她的履历又添加了一次重量级独家。
比利关掉电视,重重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喔哇!太难以置信了!对吧?”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眯起眼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你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怎么,这重要吗?”
“开玩笑!怎么会不重要!那个被你枪杀的男人,他现在不再是大家眼中伟大的桑德兰!所有人会因为被他的欺骗感到愤怒!我现在TM就很愤怒!这狗娘养的!这再次证明了桑德兰又是一个来自上流社会的骗子!一个这么多年把世人蒙在鼓里的骗子!大家一直到他死了,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是一个亿万富翁,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认为自己做任何事都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任何事?包括谋杀吗?”我谨慎问道。
“当然包括!天知道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会干出什么事来!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穆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桑德兰犯了重婚罪?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我看着比利,他肯定想不到像我这样一个在牌桌上弃牌率如此之高的中年女玩家,居然有胆在第三条街继续诈唬。
“我不知道,比利,我之前真不知道桑德兰犯了重婚罪,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他研究我的表情,我的肢体语言,我脖子上的脉搏,这些“马脚”都是他在牌桌上用来判断对手是否在撒谎的依据,用来帮助自己该选择弃牌或跟注的依据。
他弃牌了。
我诈唬成功。
桑德兰重婚?这事我当然知道。